9月25日,中央宣传部、公安部向全社会发布2022“最美基层民警”,临沧市耿马县公安局城区派出所一级警长石林光荣入选。从警40年里,27年的时间在从事禁毒工作,对于58岁的石林来说,这份沉甸甸的荣誉,承载着他的执著坚守和默默奉献。
他曾冒险卧底,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,参与侦办各类毒品案件,硕果累累;他是张从顺的亲密战友,经历了惨烈的抓捕行动,曾为战友的牺牲而失声痛哭、决心誓死侦破毒品案件;他有40年从警生涯,荣立个人三等功3次,受到个人嘉奖7次,2022年被表彰为全国公安机关成绩突出个人;他是一名共产党员,始终牢记着入党时的初心与承诺,践行着人民警察守护人民平安的铮铮誓言。
记者带您走近2022“最美基层民警”称号获得者石林,与他谈谈40年光荣的从警生涯,听他讲讲与张从顺、张子权父子间的战友情、叔侄情,看这群最美“守边人”如何舍生忘死斩“毒”魔、战疫情。
记者:祝贺您获得2022“最美基层民警”荣誉称号。您当了40年警察,先介绍一下您的从警经历吧。
石林(临沧市耿马县公安局城区派出所一级警长):我今年已经58岁,就职于云南省临沧市耿马县公安局城区派出所,还有两年就退休了。回想这40年的从警经历,有痛苦也有欣慰。
1982年,17岁的我报考了当时的临沧缉毒大队,并顺利通过了招录和集训,如愿成为我国的第一批公安缉毒民警。1982年至2009年,我从镇康县到耿马县,一直从事专职禁毒警察的工作。27年的禁毒生涯,共参与侦办各类毒品案件670余件、抓获毒贩800余人,参与缴获各类毒品4吨多、各类易制毒化学药品700多吨……2009年至今在耿马县公安局城区派出所。
石林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
记者:我们都知道禁毒工作十分危险,在您从事禁毒工作的27年里,最危险的一次经历是什么?
石林:想起那次的经历还是惊险的。1991年12月31日的晚上,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我们埋伏在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里。当1992年元旦钟声敲响的时候,毒贩突然开枪,我们的一名副队长被击中右侧腰部,当时我正好冲了上去,如果毒贩把枪放平,不需要瞄准,任意扫射就会打中我。在随后我们抓捕另一个毒贩时,如果他把手榴弹引爆,那烈士名单中可能就会增加一个新的名字。
记者:从事禁毒工作不仅需要巨大的勇气,还需要长期和毒贩斗智斗勇。听说您多次执行卧底任务,那您还记得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情景吗?
石林:对每次任务,我都记得很清楚。毒贩大多都是亡命之徒,稍有不慎我们的计划就会失败,甚至危及生命。我第一次执行卧底任务,是假扮“瘾君子”式的“马仔”,带着几捆面上只有2张真钞的假币,独自与多名持刀毒贩当面交易。狡猾的毒贩死死地盯着我,现场气氛紧张异常。由于缺乏经验,我当时心里十分紧张,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哈欠、流鼻涕、淌口水,直到他们确认我“毒瘾”发作后才肯交易。当他们拿出毒品的一刹那,我和我的战友果断出击,当场抓获毒贩6名,缴获砍刀5把、海洛因10公斤。取得胜利是喜悦的,但每一次回想这些经历都会有些后怕。
记者:听说您和您的战友还曾取得零伤亡打掉“贩毒团伙”的傲人战绩,这个案件还入选了“2004年度全国十大精品案例之一”。请您给我们讲一讲。
石林:2004年初,我化装成边民到边境沿线秘密侦察,成功获取了一条跨省、跨国的涉毒情报线索。为此,我们连续3个多月辗转重庆、四川、湖南等地,秘密追踪数千公里,全面摸清了整个贩毒网络。3月15日夜,天空下着小雨,我和战友埋伏在山间小路上,当一名嫌疑人驾驶摩托车进入伏击圈时,我跳起来将毒贩和车辆撞倒在地,牢牢地把毒贩控制住,我的战友全部冲上来,一举抓获了7名犯罪嫌疑人。随后我们又连夜从临沧出发,连续奋战60多个小时,又抓获了8名犯罪嫌疑人,累计缴获海洛因463.92公斤、毒资2000余万元,成功打掉了一个长期盘踞境内外的特大贩毒团伙,切断了一条从境外途经中国再到他国的跨境贩毒通道。
记者:在20世纪90年代拍摄的禁毒纪录片《中华之剑》中,我看到了您因战友张从顺的牺牲而失声痛哭。您还记得张所长是如何牺牲的吗?
石林:1994年和张从顺所长执行任务的经历让我永生难忘。因为太惨烈了!临沧市镇康县军弄乡毗邻世界毒源地“金三角”,境外毒贩时常带着武器和毒品利用夜色掩护,依靠丛林小道偷渡入境。那天,当张从顺取出手铐正铐向毒贩的一刹那,垂死挣扎的毒犯在绝望中拉响了早已拧开保险盖的手榴弹。顿时,张所长的胸口和左腿被炸得血肉模糊,鲜血直流。在这种情况下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:“毒贩抓到没?”然后跟身边的战友说:“我这点伤没事的,快去帮助其他受伤的同志。”最后,我的战友张从顺因失血过多在这场抓捕行动中壮烈牺牲。他们的牺牲更加坚定了我打击毒品犯罪的决心和信念。
在我的印象中,张所长不仅是一个敢闯敢拼、不怕牺牲的硬汉,还是一个深得当地村民信任、喜爱的民警。他对军弄乡的村村寨寨、家家户户都十分熟悉,只要请他协助案件办理,他都能给出最科学、最有效的方法。真正做到了人熟、地熟、情况熟。
记者:作为张子权的长辈,您在工作和生活中与他是否有交集?
石林:我和张子权的交集很少,张所长出事的那年我只知道他是所长最小的儿子。但是2020年11月的一天,突然有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:“石大叔!”我回头一看,一个高大、黝黑的年轻警察正朝着我傻笑呢,可我半天想不起来他是谁。接着,他跑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说:“石叔,我是张从顺家老三,子权啊!”原来,张子权也当了禁毒警察,这次他是来我们耿马县公安局协助工作了。那一刻,我百感交集,要是张所长还在,看到自己最小的孩子追寻着他的足迹,成为专职禁毒警察,该有多欣慰啊。我认不出他,是因为我都二十几年没见他了,上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哭鼻子的毛头小子;他能认出我,是因为他小时候就记得我的样子,也许那次惨烈事件让他记忆太深刻了。
2020年12月15日,噩耗传来,子权倒在了抓捕犯罪嫌疑人的途中。想想上个月,与他二十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!他用实际行动做到了成为像他爸爸一样的人。张从顺、张子权父子英勇牺牲了,他们镇守边关、视死如归的精神,像一座座不朽的红色界碑耸立在祖国边疆,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戍边卫士日夜坚守国门。
耿马县公安局开展毒品查缉行动
记者:作为石林警官的同事,他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的事情?
钟福财(临沧市耿马县公安局城区派出所二级警督):记得我在警校的时候,就看过《中华之剑》,随后就有意识地了解了石林大叔的很多英雄事迹。所以,我一直都很崇拜他。巧合的是,毕业后我竟和石大叔成为了同事,我的内心十分激动。
他是我的前辈,我们现在仍然共同战斗在耿马县城区派出所最前沿。他不仅在工作中给予了我很多指导和建议,让我快速成长,在生活中,他也给予了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。石大叔经常走街串巷,了解每家每户的情况,及时处理调解各类群众矛盾,把那些激化矛盾的苗头扼杀在“摇篮里”,在我们派出所管辖的范围内,基本没有发生重大刑事案件。他是一位老党员,经常走进群众中和大家打成一片,深得同事和群众的拥护和信任。只要提到耿马县的“石大叔”,谁都知道就是石林。
虽然石大叔年纪大了,但是他在疫情防控一线的工作状态却丝毫不输年轻人。尽管我们都劝他多休息,不要太拼,可他却说,和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,他是幸运的,只要能干得动,他想一辈子坚守下去。他的这种精神和力量让我更加坚定了职业选择,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会以他为榜样去努力、去奋斗。为筑牢祖国西南安全稳定屏障,奉献自己的全部。我为我身边有这样的同事感到骄傲和自豪。
记者:听石林说,您也是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战友,在之前的工作中,你们是如何扮演“警察”和“卧底”角色的?
罗玉和(临沧市耿马县公安局民警):我和他经常在“警察”和“卧底”的角色之间转换。我俩不仅是多年的老友,也是禁毒小分队中的好搭档。石林大我一岁,我们从1999年到2009年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。有一次在收到他的“卧底暗号”后,我们立马展开毒贩抓捕行动。我和他明明近在咫尺,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就知道是自己人,但为了确保他的安全,我们不得不把他和毒贩一样对待,在路边把他制服,拷上手铐,让他像毒贩一样承受周边群众的各种指责。当时我的内心极度纠结。下手轻了,怕他被毒贩识破从而丢了性命;下手重了,怕伤害到他。所以那个时候我们侦破案件、抓捕毒贩,配合得十分默契,也因此保证了我们每一次的行动都是成功的。
石林的卧底技术灵活多变,心理素质强,战略战术精准科学,至今我们都会让年轻的禁毒警察向他取经。我也离开禁毒岗位几年了,但每次回想起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经历,总是让人感慨。衷心祝贺他获得2022“最美基层民警”荣誉称号。
记者:作为石林警官在禁毒大队时的领导,您觉得他的事迹对年轻警察有哪些激励和启示?
周警官:其实我和石林前辈共事的时间很短,不到一年。但是他留给我们的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。他平日很耐心地传授年轻警察们很多工作经验和方法。他老练、娴熟的卧底技术,与毒贩斗智斗勇的实战经验,我们至今都在学习和使用这些成功的案例。由于身体和年龄的原因,他没有办法继续战斗在禁毒一线,2009年从禁毒岗位转向了普通民警,但他从未停歇。
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来袭,他自告奋勇担任大花桥疫情防控卡点小组长,实行4班3运转勤务(将值班人员分为4个班,将一天24小时为3个时间段,1个班轮值8小时,休息24小时)。他是卡点里年龄最大的同志,有时因为连续奋战、流汗过多,几近虚脱,但他仍然咬牙坚持。他用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在边境的最前沿,有力地阻截了境外疫情向国内的传播蔓延。不管是面对毒品还是病毒,他都义无反顾地冲在第一线。他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老前辈,是祖国边关的“柱石”,是耿马,临沧,云南甚至全国警察的榜样。
石林(右)深入社区开展普法宣传
记者:作为石林的爱人,您认为他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吗?
石林爱人:如果单从丈夫的角色评价,他真的“不称职”。这些年,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,家里的老人、小孩他基本也管不了,逢年过节我们一家三口都不敢同时出现,导致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单亲妈妈。石林随时出差,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,我都不知道,也不敢问。一年365天,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面。
我家原住公安局宿舍楼,楼下是禁毒大队的车库和仓库,每当半夜三更楼下传来开大铁门的声音,便知道是他们安全回来了,这时我才能安心入睡。我女儿小时候经常生病,都是我一个人带着去看病,我自己生病了,也只能是自己照顾自己。由于我的日常工作同样繁重,经常要加班加点甚至熬夜,时间一久落下一身病。我们结婚到现在29年间的中秋或春节,仅在一起吃过三四次团圆饭。每年的春节贴春联,都是由我完成,今年春节因为门头太高,我搭板凳没支稳导致腿摔骨折了,也只能一个人打车到医院治疗,现在一到下雨天我的脚就痛……
尽管我这29年带着女儿过得很苦,但作为一名老党员,一路见证了石林从禁毒到参与疫情防控的种种不易甚至是生命威胁,让我深刻认识了警察这份职业的神圣。现在女儿长大了,也加入了警察队伍,不管今后多苦多累多危险,我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们父女俩的工作,从心底里崇敬他们的职业。倘若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千千万万警察的守护,何来社会的稳定、边境的安宁?
记者:在你的心中,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
石林女儿:小时候的我对爸爸有很多“恨”。记得我四岁半的时候,我们家刚搬到耿马县,小小的我需要爸爸妈妈哄着才能入睡。有一天晚上妈妈上夜班去了,家里只剩下爸爸陪着我,我感觉爸爸很着急想要哄我入睡,可我半天也没睡着。后来爸爸对我说他要去上厕所,一会儿就回来,让我一个人好好睡觉,说完就出去了。那时的厕所是外面的公共厕所,离我家很远,估计有五六百米吧。他出去不一会儿,我越来越害怕,于是就鼓起勇气去厕所等他出来。一路黑灯瞎火,不远处还时不时传来狗叫声,我当时害怕极了,可终于走到男厕所门口,我却始终等不到爸爸,于是大着胆子喊爸爸,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。我难过极了,又想爸爸又怕黑,在黑夜中一口气跑回了家。回到家我一边哭一边爬到床上,怨恨着爸爸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黑夜中,哭着哭着就睡着了。第二天妈妈问爸爸才得知,那天晚上是因为他临时接到了紧急任务。
可以说,爸爸在我的整个成长过程中几乎是缺席的。幼儿园仅有的几次接送,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,甚至让我等到天黑,老师都批评了他好几次;我从一年级开始,就自己一个人走路上下学,每次回家都害怕家里没有人;他仅参加过一次我的小学家长会,后来他也许连我读几年级、班主任是谁都不知道吧……
如今当我成年懂事了,自己也成为一名辅警时,我发现我是爱爸爸的,更多的是一种理解和感同身受,过去的一切不开心早已释怀。爸爸是云南警察的一个代表,也是千千万万边境警察的缩影。我自己将以爸爸为标杆,不忘初心、牢记使命,勤奋学习,努力工作。